前几日,炎热的杭州,一位50多岁的外卖员,在路边猝死了。这位大哥送完单子之后就把车停在路边休息,直到小区物业巡查的时候,才发现人已经去世了。他在那边的骑手圈子里有个响亮的称号,叫做“单王”。据认识他的外卖员说:大叔今年50多岁了,是家里的顶梁柱,为了养活这个家,人非常拼。同时跑两个平台,没日没夜地跑单,每天在路上16-18个小时,每天的工作量几乎都在300单,附近站点没人能比过他。可能很多人只点过外卖,没有送过外卖,不了解该工作的劳动强度。我2017年开过餐厅,深知外卖骑手的不容易,他们往往一个单子超时之后,一天的努力全部白费。如果你一次只送一单,一单最多也就五块钱,意味着整个高峰期单量最多的时候你只能赚个二十左右。所以他们必须在高峰期的时候要一口气接好多单子,才能赚更多的钱,把工作效率在短时间内拉满。大多数时候为了避免超时,等不及电梯了,要直接爬楼梯,省一点时间就能多送一单多一点收入。我经常在店里跟骑手吵架,他们来就是风风火火,看你店里高峰期出餐不及时,他直接进后厨自己上手给你颠勺。那个时候环境还比现在好很多,经济没有下滑、外卖店刚刚崛起、餐厅里吃饭的满坑满谷、骑手少单子多,每个外卖骑手只要跑够了时间,赚的不比白领少。但七年过去了,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失业的人数越来越多,纷纷挤入网约车、快递、外卖、直播这四大行业。大家都拼命进入到这些行业里面卷,导致竞争压力越来越大,人力成本变得越来越不值钱。最后一看,谁赚钱了,只有平台。网络上大部分的声音都说他是咎由自取,卷死别人,害死自己。他工作将近十八个小时,其实时长不能代表什么,很多外卖骑手到了空闲时间也是在那躺着休息等单,但是他一天要跑几百单,这就意味着工作强度到达了一定程度,这十八个小时几乎是马不停蹄。毫不夸张的说,这强度等于几百年前给杨贵妃送过荔枝,一天之内骑马从广东跑到西安。所以他的猝死是必然结果,每年都有很多人猝死,他们的猝死也是在连续一段时间,高强度高压力下的不停工作导致的。各行各业的卷王们一直相信奋斗能改变命运。但是他们并不明白一个道理,命是自己的,江山是别人的。拿命换钱,沦为资本的奴隶,实在不值得可怜。一个人最宝贵的应该是生命,剩下的都是身外之物,没有生命的基础支撑,其余的都是子虚乌有。内卷的本质其实是一种个体价格战,比如说一个码头上有一群力工等活,这个时候来了一个老板喊到:“水泥五十一袋有扛的吗”,如果没一个力工搭理他,老板无可奈何就得涨价,哪怕减少自己的利润也得把水泥从码头运出去。但是,假如力工都抢着要活,一个人跳出来说:“老板,我四十一袋就行”,另一个更急:“老板,我三十一袋,扛的还快”。你来我往之下,最后受益的其实是这位老板,老板开出五十这个价格的时候他已经有充足的利润空间了,听到有人喊三十四十,他岂不是赚的更多。每个人为了能够抢到活,都在压缩自己的劳动价值。这个时候A码头上来了一个人,把他们组织起来,低于七十一袋就不扛,谁敢低于这个价格去干活,谁就要受到排挤。久而久之,A码头上扛货的价格都涨到了七十,老板虽然很烦恼但是也无可奈何,毕竟A码头上就这么一群人,被他们垄断了,动不动就给你搞游行搞罢工,但七十一袋也有得赚,虽然是比以前赚的少了点。突然,一位自称是“美团”的老板穿着黄色马甲来到A码头上,身后跟着一群从B码头、C码头调过来的人,这群人三十一袋就扛,黄马甲指着A码头扛活的力工说道:“你们不干,有的是人干”。四五天之后,之前A码头的力工顶不住压力了,觉得自己上有老下有小,到处是“软肋”,也没有其他手艺,已经好几天没钱赚了,于是这个组织内部逐渐分崩离析,很多人开始求着这些水泥老板,说自己二十一袋就行,二十就行!
这个事不是我瞎编的,在现实中就有原型。大家发现一个问题了没有,原本是码头老板和码头工人之间的阶级矛盾,黄马甲一来,立马变成了码头工人之间的内部矛盾。这就跟古代的连坐制度一样,你犯了错,周围邻居无缘无故也得挨罚。在这种情况下,邻居不恨那些设立制度的人,反而恨你,他觉得是你导致了他挨罚,这就是一种超高的驯化手段。同理,内卷的这些码头工人难道不知道扛水泥七十一袋更好吗?是他们没得选,他们要生存,他们想要赚更多的钱,想要过上好日子,他们只是被困在了系统里而已。他们越努力反而自己的劳动价值越不值钱,外卖骑手跑的单子越多,反而平均每单的收入都在下降。都说天道酬勤,其实给你的那些收益都是被系统算好的,一旦你努力到达了一个阈值,收益就开始快速衰减。就像图中的弹幕所讲:“这世界上最歹毒的赞美就是拿穷人的苦难当作励志的故事”,有些媒体就是“文章写尽太平事,不肯俯首见苍生”。骆驼祥子拉了一辈子车最终也没过上好日子,很多人的努力只是为了活着,光凭借勤奋、吃苦、努力,你是无法跨越阶层的。这个社会总是在传递一种信号,就是穷人不努力,你穷是因为你不勤奋。把人们遭受的一切不公与苦难归结于个人,甚至对其进行人格上的侮辱,对其进行贬低,这本就是一种旧社会才会存在的现象。万万没想到啊,中国人从上学的时候就要卷,各种辅导班各种竞赛,不是学这个就是学那个,根本没有享受童年的时间。从学校毕了业之后还是要卷,无论你是进入光鲜亮丽的投行还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,还是要卷,要和同事卷,和同行卷。卷到最后,就特别像是赛狗比赛,无数只猎犬狂奔,大家争先恐后都想要拿第一。两边看台上的人捧着爆米花其乐融融。你以为你是那个吃爆米花的看客?其实我们都是场下在拼命跑的狗。为什么中国人这么能卷呢?十几年前有一部电影叫做《投名状》,里面主角庞青云说了这么一段话:“有希望打赢的仗,绝对轮不到我们上,让我们上的,肯定是没有希望打赢的。把没有希望打赢的仗打赢,我们才有机会,但仅仅是个机会,你说很难?但不难根本轮不到你。”同理啊,凡是禁止的,都是有好处但不想分给你的。凡是鼓励的,都是有坑需要你去填的。作家王朔在《一点正经没有》中写道:“你要小心这世上的人,他们都憋着劲教你学好,然后由着他们使坏”
那怎么去破解内卷呢?在经济学上有一个理论叫“智猪博弈”,猪圈里有两头猪,一头大猪,一头小猪。猪圈的一边有个踏板,每踩一下踏板,在远离踏板的猪圈的另一边的投食口就会落下相当于10份猪食的食物。从踏板跑到投食口所付出的劳动等同于消耗两份猪食,如果有一只猪去踩踏板,那另一只猪坐享其成吃了不少。这样便产生了四种博弈策略,分别是同时踩踏板/大猪踩/小猪踩/都不踩。第一种显然小猪要吃亏,因为大猪体量大吃得快。去掉路上消耗的劳动价值,实际上没吃到嘴里多少。第二种对于小猪是最好的方案,能在大猪回来之前优先吃掉不少。第三种小猪更亏,甚至会产生负收益,就是吃到的猪食远不及付出的劳动成本。第四种就是大家都没得吃都饿着肚子。对于小猪来说,显然等待就是最好的方案,把吃不吃猪食这个问题抛给大猪。对于大猪来说,最好的方案肯定是小猪去踩,但是在博弈过程中发现,小猪不动,自己只能饿肚子,那只好自己去踩,这样跑到投食口还能够吃到不少猪食。最后大猪踩小猪等待变成了一个纳什均衡点。
小猪等待换到现实生活当中,就叫做躺平。没错,集体躺平是应对内卷的最好方案。但是很多人反而呼吁大家不要躺平,要卷起来,这是什么呢,这是大猪急了,他们想让小猪去踩踏板,发现小猪不动了。
这代年轻人不好忽悠了,一个厨师不看菜谱看上兵法了!
当年福耀玻璃的曹德旺去美国开工厂,雇佣了很多美国人,结果生了一肚子气,他说这些人竟然还要求有工会,嫌工资低、加班、不被尊重等问题。在曹德旺的眼里就是美国人好吃懒做不服管。福耀已经为美国工厂提供了很高的福利待遇了,但是美国人仍然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。连资本主义国家的底层人都受不了我们人民企业家的管理,简直荒谬。
爷爷问孙子:“如果我把院子交给你管理,这时猪抱怨饲料不好,狗埋怨待遇太低,驴谴责工作环境太差,你怎么办?”孙子想了想说:“我要给猪换饲料,提高狗的工资,改善磨坊环境。”爷爷叹道:“如此,我院危矣,你应该告诉他们别出院子,外面有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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